柏克萊交換小記(二):關於學習

C. Fun
5 min readSep 29, 20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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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iat Lux! Welcome to UC Berkeley!

「我真的上過大學嗎?」交換後,心中最常浮現的一句話。

若要問,來到柏克萊最大的衝擊,則莫過於同儕間與課堂上的來來、往往。柏克萊到底是集結了不少美國頂尖學子,更遑論全球各地遇一窺此處深妙者。

長期於政大外交系學習,過去若有幾次踏出該舒適圈,也不過在經濟系罷!一個月前,以交換生的身份奔波於柏克萊校園內的諸多課堂間,終在兩個禮拜後,求得兩門政治系課程的名額,衝擊,也就如此開展。

於此之前,不如大略描述外交系,一如系名,政大外交系自創系以來長期以培養我國外交官為主,如今學生構成以大學部、碩士班、博士班以及在職專班等四個類別構成,課程內容多著重於時事分析、政策制定等方面,若要論極為嚴謹的學術培養,或許稍有不足,該等情況得到碩士班方有些許改善,但系所發展與同儕規劃仍以成為我國外交人員為主,以特種考試為出發點的教學與學習模式,也如此深深烙印在課堂的一言一語之中。

但不可否認的是,無論在大學部或是碩士班,近年整體發展趨勢皆有顯著的變化,學生或教學皆然,前者出路或已多元化而不再單一,後者則隨著新血教師進入而有所改變,但綜觀而論,政策的探討仍是此系所的知識核心,至於博士班,因未曾就讀,則不予評論,以免失真。

回到目前生活的重心,柏克萊政治系整體而言僅有大學部與博士班兩個分支,前者未有機會參與,後者乃是目前課程參與之核心,開設課程不同於外交系,由於仍是政治系,而非國際關係為主的系所,故廣括國內政治與國際政治,就課名而言,與台灣未有二致。

若說外交系意在培養外交體系中的各式新血,柏克萊政治系毫無疑問地同是就業導向,博士班不令人意外地便是培養教授與研究人才之處,學會如何教授知識,從課堂中聽來似如必修,畢竟許多同儕皆將投入教學市場,而如何採集資料、設計研究與發展理論則展現其對研究人才的重視。

此外,系上的教授有不少是學界翹楚,許多研究室門牌上的名字,皆是過去論文閱讀時,引注與註腳中的座上嘉賓,坦白言,德高望重倒是其一,這些五六十好幾的教授,或更可說是熱情數十年未減的nerds,幽默又令人歎為觀止的邏輯也就成為課堂上習以為常的光景了。同學的組成大致便是交換生與眾多本系博士生,其背景多元,不少有過工作經驗,亦有少數不具備該等經驗者,前者或在銀行、智庫、非政府組織、政府機關等,後者則聽聞數理能力極佳而有幸進入柏克萊政治系。

沒錯,數理能力,以量化研究出名的美國政治學界對於數理能力之重視,若未參與過同儕間的討論,確實難以料見,過去對此的想像,不過流於期刊文章上,諸多代數的運算及應用,與密密麻麻的迴歸分析表,想法不過在「數學好」,然而在課堂上的一來一往,方發現數學的運算的確並非重點,代數與運算符號,不過是文字描述以外,另一種精確且有邏輯的表達方式。若以Kenneth Waltz的語言描述,則或可說是「優雅」(elegant),於是,對邏輯而非內容的重視,因而如實地展現在課堂討論之中。

the Campanile and University Library (from Memorial Glade)

過去在台灣,對於學術文章或是政治主題的討論,多著重在歷史背景的知識交換,抑或是暗潮洶湧的立場詰問,而少有因果關係上的論證,後者,正是此處博士班極為重視者,目前為止,課堂上的討論鮮少聽聞教授陳述歷史事件,甚多者在於討論獨立變項(因)與應變項(果)之間的各類互動機制,或是資料蒐集與解讀的缺陷,若用極為模糊詞語概括之,或許「研究方法」才是各門課程不可或缺的基礎,師生在此基礎上批判各個學者的論著與觀點,因而使課堂上的討論常有出乎意料的發展,好的學說與著述,能在此一環境下連袂而出,也就不足為奇了。

此等討論模式,也顯現教學文化的不同,先前曾讀過一篇討論東西方哲學差異的文章,該文析論道,東方哲學最重要的基礎在於「先相信」,若在基礎上出現疑慮,便難以進入討論的場域,更遑論改善論述了,相較之下,西方哲學則在個人的基礎上,逕自開啟懷疑與辯證的道途,故相較之下,此種語境則更為開放,從而形成東西方哲學的差異。

儘管讀畢頗覺該文武斷籠統,但卻在某種程度上展現在台所受教育的癥結,師生關係在上述思維所營造的語境下,往往具有強烈的從屬關係;在柏克萊的師生關係,則多有不同,課堂裡外,亦師亦友的形狀更為顯著,學生在課堂上能夠更為直接的質疑教授的論點,教授也以相應的態度加入學生的辯證,與其說是學生向教授「習取知識」,不如說是師生共同「生產知識」,教授的供應角色大幅減少,學生作為需求者的刻板印象亦然。如此教學形式確實頗令人嚮往,但也無怪乎學生的長時間與高強度的學習投入被視作不可或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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